陈坤耀：“前海+香港”要做好“一带一路”的超级联系人
发表时间：2017-07-04 阅读：1124
依托“创新之城”深圳，前海为推动深港合作积极探索，在打造优秀营商环境、转变政府职能、推动法制创新等方面不断取得突破。陈坤耀则带领团队完成了《前海与香港金融体制一体化研究》等近10个研究项目，主持举办了几十场汇聚全球行业领军人物的学术活动。作为在前海的香港人，陈坤耀尤其在沟通两地不同意见方面作出了独特贡献。
近日，陈坤耀接受记者专访，就香港近20年经济发展情况、香港与内地合作关系的变化、“一带一路”上的香港机遇、前海深港合作成效等话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。
香港应该在“一带一路”上找机会
记者：在过去香港和内地的经贸合作关系中，内地主要依托低生产成本提供产品供应。你认为近10年香港和内地的合作关系发生了哪些变化？
陈坤耀：因为内地经济尤其是珠三角这个经济体已经成熟了很多，生产成本提高了不少，导致内地作为香港的制造业基地这种模式，到了2000年左右已经不适用了。2000年以后，香港跟内地的合作趋势是现代服务业，因为这是内地经济发展的方向，它已经到了一个成熟的阶段，开始从简单的制造业转向现代服务业，而香港又是亚洲最大的现代服务业中心。比如说，深圳的金融和科技发展很快。在产业贸易方面，香港和内地的转运已经从传统模式转到保险、融资等其他商业服务方面。另外转运模式也改变了，已经从在地转运变成离岸的转运。就是货物不一定经过香港，但金融服务都是在香港进行的。所以总体来看，中国经济在改变过程中寻求与香港有更多合作，应该是过去10多年两地合作的一个趋势。
记者：你曾经表达过一个观点，认为香港因为地缘优势适宜扮演中介人角色。那么在“一带一路”倡议中，香港应如何结合自身优势参与其中？
陈坤耀：一直以来香港经济的发展就是靠它的中介地位，“一带一路”给香港提供了一个担任新的中间人角色的机会，所以香港政府讲了很多次，香港的角色应该是一个“超级联系人”。但问题的关键是联系什么人和怎样去联系？针对这两个问题，香港在“一带一路”上应该找出它的机会。
在“跟谁联系”上，香港应该是内地和东南亚国家的一个中介。怎样利用“一带一路”走出去，第一站就是东南亚。所以香港应该发展跟东南亚的关系。那么联系什么呢？主要还是在金融和现代服务业方面发挥作用，因为这是香港最大的优势，人才、经验和制度优胜于其他地区。此外还可以作为法律仲裁中心和数据中心，因为香港的通信是最自由的。香港在管理工程方面也还做得不错，可以参与进去。对香港来说，现在最好是和前海一起，把内地和香港的优势结合起来。前海的先行先试加上香港的经验和制度，去扮演“一带一路”超级联系人角色，这对香港来说，可能是一个最好的机会。
记者：金融服务一直是香港强项，目前“一带一路”建设的金融支持集中于资金融通、保险服务与服务创新三个方面，也都是香港的传统优势。但在融资功能的拓展和创新方面，和新加坡相比，香港并没有显著优势。
陈坤耀：从金融中心来讲，香港和新加坡的条件差不多。但从作为“一带一路”的中介来讲，香港如果能和前海合作，相比新加坡具备更多优势，主要是因为香港有内地的支持。新加坡的优势主要在于联络伊斯兰地区，因为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很多是伊斯兰地区，而新加坡和这些地区的关系更好。另外是他们在发展金融科技方面也比香港更快更好。
记者：目前香港在积极参与到拥抱“一带一路”和“粤港澳大湾区”的讨论中，具体到香港商界的态度如何？
陈坤耀：目前来看，对“一带一路”的参与积极性，中小企业开始有兴趣，但香港大的企业还在观望。因为他们的投资规模大，风险也大。其实这也是香港企业的一个策略，因为香港企业的发展没有政府支持，所以他们会反应更慢一点。要看到有更具体的机会和更低的风险，他们才会参与。现在的问题是，怎样让他们看到风险和回报相对等，并且是可接受的。无论是“一带一路”还是“粤港澳大湾区”，都需要尝试出一个模式。可以考虑政府有更多参与，甚至通过政府与私人一同参与的PPP模式实现政府先行，让企业觉得风险可以预估了，然后再参与。我认为可以借此作为一个开始，我相信香港商界也是非常灵活的，可以接受官方或者半官方的形式。
前海制度创新有重大突破
记者：近期香港正式加入亚投行。此外，今年底港珠澳大桥通车在即，深中通道和虎门二桥也开始动工，地理位置上香港和珠三角的联系将更加紧密，你如何看待这两件事对香港的影响？
陈坤耀：从大湾区来讲，基础建设中交通的联系是很重要的，对创造物流和人流条件当然有利，但交通还是交通，如果制度上具体的操作不接轨，这个问题靠交通也不能完全解决。我觉得最基本的还是制度和操作方面的接轨。
加入亚投行当然是好的，香港作为会员，他可以有一定的话语权。但作为“一带一路”的融资中心，香港在这方面才刚刚加入，所以目前的影响还不太大，还要再多观察一段时间，看看具体可以给香港带来哪些机会。
记者：前海自贸区是推动深港合作的重要抓手，你如何评价前海近三年在深港合作试点方面取得的成果？
陈坤耀：过去几年，前海在制度创新方面有很大的突破，尤其在跨境人民币贷款和双向融资业务方面取得的成果非常重要。从政策的创新来讲，前海已经做了很多。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，前海的实体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。很多香港企业在前海已经完成注册，但落地的还不多。因为前海的合作区建设是分步建立的，这有它的好处，但也带来一个问题，就是它不是整体建起来的，而更多的企业希望看到都建起来之后才考虑落地。
现在可以多做一点的是在专业服务方面，比如《普通法》的实行、会计制度的操作方法的并轨。此外深圳和前海可以加强科技方面的合作，我相信两三年以后，这个互补性会更加明显。因为香港的高等教育很强，有人才优势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，不足是市场不大，以及没有科研的生态环境。而深圳的科研生态环境比香港好得多，有很多大型企业从事科研工作，科技创业者即使失败，在深圳也有大型公司去供他们去磨炼自身，但在香港没有。所以前海应加强和香港合作，思考怎样结合两地优势。前海是一个先行先试的地方，我觉得在制度创新方面还可以再大胆一点。现在香港大学在深圳有个研究基地，但规模还不太大。未来如果利用好香港高校的研究能力，也有利于香港在科技创新方面的能力提高。
陈坤耀 香港著名经济学家，英国牛津大学博士。曾任香港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主任、岭南大学校长，美国耶鲁大学、英国牛津大学客座研究员，历任美国加州大学客座教授。
